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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,两侧全是门。每一扇门上都刻着一个名字,下方标注死亡时间与原因。她试着推开其中一扇,门内是一间燃烧的公寓,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床角,嘴里重复着:“妈妈说火灾演习很重要……可为什么没人来救我?”另一扇门后,是一位老兵独自坐在战壕中,四周炮火连天,但他始终盯着怀表,喃喃:“还有三分钟……只要再撑三分钟增援就到了……”
这些都是未能完成的告别,是卡在生死边界上的灵魂碎片。
而最深处的一扇门前,站着一个人影。
穿白大褂,戴眼镜,面容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。
“导师?”她声音发抖。
那人缓缓转身,正是十年前在实验事故中失踪的沈砚教授??梦河项目的最初奠基者。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于那次大规模梦境坍塌,尸体从未找到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声音平静,像早已等待多年,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“这一切……是你造成的?”林知遥盯着他,“那些失控的共鸣,那些私建的祭坛,还有这面困住亡魂的镜子?”
沈砚摇头:“我只是留下来清理你们不愿面对的后果。你以为关闭残忆馆就能结束?不,林知遥,问题从来不在技术,而在**人类拒绝接受‘无法挽回’这件事本身**。”
他指向那扇紧闭的门:“看见了吗?那是第十三号失败案例。一个母亲坚持要在孩子死后读取其最后七十二小时的记忆,结果发现??她在孩子发烧当天,因为情绪崩溃,曾对着昏迷的儿子吼过一句‘你怎么不去死’。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,于是反复进入梦境,试图篡改那段记忆。系统为了维持逻辑自洽,只能将那段原始数据封存,并生成一个‘她说了我爱你’的替代版本。”
“但她知道那是假的。”林知遥低声说。
“所以她疯了。”沈砚接过话,“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儿子站在门口,脸上带着看穿一切的微笑,说:‘妈,你说谎的样子真难看。’”
沉默片刻,他继续道:“我们创造了能听见亡者心声的技术,却忘了教活人如何承受那些话。有些人听到的是原谅,更多人听到的是怨恨、遗憾、甚至是冷漠。他们发现,原来亲人临终前想的不是自己,而是别的女人;原来父亲至死都在后悔生下他们;原来女儿早就计划离家出走,死亡只是提前兑现了愿望。”
林知遥感到一阵眩晕。
“所以你就建了这面镜子?”她问,“把所有被篡改、被压抑、被逃避的记忆关进来?”
“不然呢?”沈砚反问,“让它们流散出去,污染现实?我已经切断了它与外部梦域的连接,但它仍在生长。这些人不甘心被遗忘,也不愿以真实面目示人。他们宁愿活在一个虚假的团圆梦里,哪怕代价是永远困在这条走廊上。”
他说完,忽然抬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银色钥匙。
“你可以打开它。”他说,“释放所有被囚禁的真实。但你要想清楚??一旦真相倾泻而出,多少家庭会瞬间崩塌?多少信仰会被摧毁?多少人会因无法承受而自杀?”
林知遥看着那把钥匙,久久未语。
她想起云南仪式上熄灭的最后一盏灯,想起小女孩画中未下完的棋局,想起北极科学家醒来后拨出的第一个电话。她也曾相信,只要让人听见真实,就能带来解脱。
但现在她明白:**真实需要容器。**
就像酒必须装在瓶子里才能传递,若直接泼洒在沙地上,只会迅速蒸发,徒留苦涩。
“我不打开。”她终于开口,“但我也不会锁死它。”
她伸出手,不是去接钥匙,而是按在镜面上。
一层微光自她掌心扩散,沿着镜框蔓延,形成一道新的铭文:
>**“此门仅限一人开启,条件如下:**
>**一、承认所爱之人并非完美;**
>**二、接受自己亦曾令其失望;**
>**三、愿意承担听见真相后的余痛,且永不寻求抹除。”**
写完,她松开手,退后一步。
沈砚看着那行字,嘴角微微扬起:“你比我勇敢。”
“我不是勇敢。”她说,“我只是学会了害怕之后还能前行。”
镜面渐渐恢复平静,那些敲击声也慢慢停止。仿佛冥冥中有某种存在接受了这个规则。
她转身欲走,却被沈砚叫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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